如何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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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新是我高二的同学, 高三的同桌. 他在夏天的尾巴来了趟湾区.

仿佛有某种默契, 我们高中毕业后每三年都聚一次. 18年一起在UCLA暑研, 一开始都不知道对方要去, 闲聊的时候问起夏天干什么, 这才知道原来进了一个项目. 21年疫情期间我去了趟纽约, 不让堂食, 我们两个在法拉盛街头一边挨冻一边猛炫串串. 然后今年又见面了, 胡吃海喝以外还去了一趟北边的Point Reyes.

在外面兜兜转转一整天, 到金门大桥附近的时候刚好七点日落. 遂找了个观景点一起看日落.

漫无目的的hiking, 瞎扯的时候就聊聊高中的日子. 就像高中作业对答案一样分享互相知道的信息. 然后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高二的时候他可不比我好过.

​我的高二, 一半时间在背政治历史, 一半时间在背英语文言文. 学不会一点, 但是默不出来又得挨骂和罚抄. 我的日常就是止损: 今天没多罚抄, 好事儿.

成绩是永远是中等偏下. 班主任老顾永远是一副你欠他钱的样子, 倒也能理解, 我这种中下学生属于是挡了人家KPI和奖金了, 谁能给你好脸色看. 那时候的同学睡觉也比我能考. 区别是我的同桌他真敢睡, 考个十几名差不多就得了; 而我身后的班长不仅比我有天赋还更能卷, 争第一的不二人选.

就是在这个背景下, 我以为高新会活得很舒服.

毕竟他就是那个更有天赋还更能卷的副班长.

结果他和我说他也没少挨骂. 老顾深入理解并贯彻连坐制度, 日常把他和班长俩人一起拎出去骂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搞卫生抓纪律.

老顾平等的歧视每一个人, 总结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把我笑死.

(题外话, 也许可以单独写我的基础教育, 想看就下划这一段)

其实现在看起来挺滑稽的. 高中的时候每天强调”一考定终身”. 但是我们以为重如泰山的分数, 你拉到十年的尺度上看轻如鸿毛, 甚至有可能反向输出.

比如特别庆幸我那时候只考了三千多名. 但凡分数多个七八分我都会想去冲一些意义不明的985的垃圾专业, 多个十几分我敢冲南大计算机. 反而是这个成绩, 南航出国不方便我直接无脑冲上科大. 事后来看上科大在出国这件事上给的支持远超过其他任何大学.

润是我从高中就开始小心计划且执行了快十年的一件事儿.

支持留学的本科, 出国读研, 找工作, 申绿卡.

虽然目标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清晰, 博士和硕士这俩概念都会弄混. 但一步步走来确实是所有事情都得抑或配合给这个计划, 或者让路.

所以今年的特殊不仅仅在于博士毕业, 尽管五年的”研磨”确实很辛苦. 今年对我有个潜藏含义, 就是这个计划执行到头了.

提交完绿卡申请, 我能控制的部分, 就全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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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偶然听到了ODESZA的 How Did I Get Here. 突然有些恍惚:

ODESZA是刚开始读博的时候开始听的. 眼睛一眨, 这博士咋就读完了.

仿佛刚刚还是大四, 在北京实习, 我老板那时候是我的上司.

那个冬天特别难挨. 除了北京糟糕的空气, 每天还在焦虑自己是不是要失学了, 会不会没有学校接受我的申请.

就是这个时候老板问我要不要去他那读博士.

结果刚来没多久就开始疫情, 第一年懵懵懂懂写着论文上着课. 第二年年论文实在写不出来摆烂了去学飞行. 第三年摆不动了, 想着实在是发不出论文就拿个硕士走人吧; 结果夏天找到了实习, 寻思着骑驴找马. 夏天结束发现结果不错可以写论文, 另一边被老板拉去合作. 一边招学生开坑一边自己写论文这下忙的走不了了.

一边忙着和学生组会一边忙着找工作. 尘埃落定, 发现明天是毕业典礼了.

几句话聊完了五年.

毕业典礼那天中午和老板吃饭, 学生坐了一大桌. 老板甚至专门买了个蛋糕. 他还整了个活请大师兄给小朋友们发言, 给我吓得不轻.

相比之下毕业典礼就进行的非常随意. 领导在典礼上面讲话的时候我还在和我老板一起改论文. 我的帽子还在绶带的时候被碰掉了.

拍出来的照片倒没有那么糟糕, 扶着帽子反而像是在向什么人什么事在致敬, 狂到连校长的手都不用握.

这三十刀一张的照片有他的含金量.

​但我扶着帽子溜下台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就像我是一个客串的配角, 话又说回来了, 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型草台班子.

谁还不是这草台班子上的一个配角了. <!– G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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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大的改变是去看了心理医生和认识了我队友. 我会觉得这两件事颇有因果.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朋友越来越少的过程. 再也不像本科, 可以随时在水果群里嚎一声有没有人吃烤肉/水果就能集齐群友.

到了某个时间点, 你不仅要控制血糖不能半夜吃烧烤, 也叫不出一个可以指点江山的朋友.

如果这个时候你有伴侣, 那太好了可以自己造一个朋友出来, 生小孩儿不? (借用一下Taylor Tomlinson的梗)

不过如果单身的话, 那可太不巧了, 心理医生的预约在下周一, 先憋会儿.

从去年底开始每周去一次, 聊了小半年我深刻觉得每个中国小孩都应该进去体验一下.

每周都能获得一次关于人际交往的反馈用处非常大. 尤其是我刚认识队友那段时间. 可以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且获得反馈, 这种体验是我长了这么大没有过的. 得到的反馈很大程度上也帮我很快就和队友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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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之后出去旅游了一个月.

先和北美分部的群友在太浩湖实现了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重聚. 赛里木湖到太浩湖的距离是五年. 赛里木湖到太浩湖的距离是五年.

这个感觉非常奇妙, 什么都不用想, 只要随大流就可以. 虽然我才刚开始上班, 但我已经开始幻想和五湖四海的朋友一起养老了.

每日提醒自己: 距离领取401k退休还有三十二年.

从太浩湖出发带爸妈去了趟美西大环线.

盐湖城, 黄石, 拱门, 大峡谷, 拉斯维加斯, LA.

带爸妈出门和带朋友出门还是很不一样的. 很多事情需要我去计划和操心. 比如我一开始还担心他们中国胃, 甚至带了大米出门. 结果到最后他们吃的最香是在马蹄湾附近的美国饭.

我爸爱上了德州烤肉的手撕牛胸肉. 我一开始还不乐意牛胸肉扯碎了怎么好吃呢. 我妈则是喜欢奶油味很重的还加了香肠的通心粉. 硬要比喻的话就像是酸菜鱼. 他好吃, 他下饭. 但你爱的是浓油赤酱, 和食材或者厨师的手艺都没什么关系, 登不上大雅之堂. 你和意大利人说你爱吃这个, 估计得到的反应就是🤌.

但这是艾美莉卡, 他们在忙着给流浪汉发鸡腿, 没人有空批判你的通心粉. 重奶油的香肠意面加汉堡再来点本地啤酒在酒吧看橄榄球. 和国内整一大盆酸菜鱼点根烟在路边大排档挥斥方遒没啥区别. 内味儿有了.

另一个不一样是爸妈并不熟悉美国. 不能像带朋友出门一样随机应变.

“帮我看看晚上住哪”

这样的问题并不存在.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要是帮我定个三番Union square流浪汉一条街的酒店我反而要爆炸.

这一路就变成了做好计划, 执行计划. 如果计划出了问题就得紧急修改. 在黄石用汽车给手机充电, 结果过一会儿车子趴窝了说手刹没法释放. 网上一搜才知道是亏电了, 四处找人帮忙打火.

(程序员就是职业Googler不是白叫的)

听起来着急忙慌的, 实际上十点不到就又上路了: 喜欢露营的美国老哥人均带个jumper, 巡林员老爷爷人美心善, 露营地下面还有个修车厂.

我爸后来和我说我做事节奏慢了, 不那么急性子了. 我觉得他是在把我和本科刚毕业比. 那时候因为毕业典礼的事情被人背刺, 整个人就是个炸药桶.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好的, 都可以, 我改改就是了.

计划, 变化; 计划, 变化.

这种事情经历多了就没那么急躁了.

不急躁不代表不累. 本来还想去SD, 但是到了拉斯维加斯实在是用尽了精力, 麻溜的回了湾区.

相比之下和队友去SD就轻松很多. 机票, 房间, 租车. 定完就结束了. 跑到SD想去哪去哪, 不用什么计划, 倒也自在.

我们在黄石的时候晚上还是零下. 往下开两天, 到了大峡谷就三十多度了. 我爸妈说这是春夏秋冬都玩了一遍, 车厢里从冬天的厚衣服到夏天的T恤都有.

计划面面俱到是一回事, 执行负重前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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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生日这天给自己预定了三番的House of Prime Ribs. 我作为一个肋眼的忠实爱好者, 很久之前就想吃他们家.

去年底预定的时候一直到今年三月都订不到. 想了想索性定了个生日的位置, 两个人.

第二个人是谁? 去年的时候还不知道. 当时想的是随机抓一个幸运好友. 到了今年, 你猜怎么着, 队友一起去了.

我有一种感觉. 今年所有的变化, 无论大小, 都像这两个人的预约一样.

一个在很久以前留下的伏笔, 可能花了时间精力而不得. 然后在某个时间点上这件事再浮出水面.

命运的所有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但是没有一种可能, 还有一些礼物, 甚至是大部分的礼物

你很早就预付了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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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总是过得很快, 然后过几天就入冬了, 只有滑雪和假日. 每次写这篇文章都有这种感觉.

感觉昨天才刚认识队友, 一起去她的快乐老家SD吃她爱的炸猪排; 今天就已经秋天了. 然后转念一想, 噢我们都在一起半年了. 前段时间和水果群聊着一个朋友准备十一月结婚了, 那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都快三十了.

二十七八这个年纪很微妙.

一边觉得自己还年轻, 还有精力整些花活儿. 比如队友会拉着我去打羽毛球到十二点, 吃完夜宵两点才睡. 这一看就妥妥的年轻人才爱干的事情, 哪怕我第二天睡得像个死猪一样起不了床. 球场老登才不会陪我们到这么晚.

然后一边又觉得自己得干点成年人的事情了. 三五不时琢磨着存钱, 省税, 投资. 和队友说我们来点adult talk, 然后掏出医保开始研究. 如果我有罪让法律来审判我, 别让401k来折磨我行不行.

这是一个啥也没有但啥都想干的年纪.

前段时间被俩做了好些年的安全研究员拉出来coffee chat, 我毕业前的一篇论文正好戳到他们的点. 他们在布局AI Agent安全, 但AI Agent和SaaS又如此不同, 他们不知道怎么入手.

聊了很多没答案的开放问题, 每个都很有前景. 我开玩笑说如果我们有任何问题的解决方案, 我们都可以原地开个初创. 被他们说的痒痒的感觉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去创业.

后脚LLVM Developer’s Meeting 又和认识了很久的教授John Regehr聊起来. 他四处介绍我的工作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认可的, 非常惊喜. 所以他和我说, 有一个验证编译器的工作想要我支持的时候, 我又觉得自己行了, 能熬夜了.

回头一看我现在的工作在搞iOS优化, 乐.

后来和我上司Chris吐槽, 哪怕只聊工作, 随时随地都有一万件事情可以做.

Chris说Meta最大的特点就是事儿做不完. 你可以去招6000个E6进来, 然后还是做不完.

(据说真的在招6000个E6)

Chris的忠告是你得搞明白你的优先级, 你得清楚在任何一个时刻, “我现在的重心在这, 有的事情不值得做, 有的事情值得但是得等明天或者明年再做”

Priority is like arms, if you think you have more than two, you have other mental issues.
优先事项就像胳膊一样, 如果你觉得你有不止两个, 那你还有其他的精神问题.

Chris的这个笑话我很喜欢. 他有他的道理, 就像打鸟人生里说的, 时间精力是唯一一个公平的资源. 每个人每天都是24小时, 小札不比我多俩小时.

在这十年规划里, 我的优先级一直有两个. 高中, 大学, 博士各有当时要处理的目标. 以及一个最终的长期远景.

工作以后突然有了周末倒也不是真的就有那么闲, 而是突然没了长期目标失去了自己的优先级.

所以把明年的主题定成优先级就非常合理. 花一年时间探索各种可能. 搞明白什么是自己想做的, 什么是需要做的.

这两件事在很长的时间里只有很小的交集, 但现在开始有的选了.

ODESZA的另一首歌 Undone, 我和队友都很喜欢. 有句歌词是这么写的​:

That’s easier said than done
Just pick your poison and r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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